— K.I.D —

【命题作文】距离(2)

歌曲<500 Miles>,关键词:钥匙。

然而这一章关键词依然没有出现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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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在塞巴斯蒂安惊惶逃跑之前,克里斯用力把他拖进了房间。塞巴斯蒂安没料到他会来这么一手,一下站立不稳踉跄着向前倒去,克里斯用右手将他猛地拽了回来,左手顺势合上房门。

房门很沉重,合上时却悄无声息,克里斯背靠着门搂住了塞巴斯蒂安的腰。你在害怕什么?

塞巴斯蒂安瞪着他,眼神里有依旧无法相信这一切的讶异,也有刚刚升起的怒意,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克里斯无法分辨。就这么对视了几十秒钟,塞巴斯蒂安突然笑了出声:我能怕什么呢?谅你也不敢吃了我!

趁克里斯发愣的时候,他轻巧地卸掉了卡住他腰肢的力量,自顾自地穿过房间朝露台走去。克里斯在他身后不着痕迹地长吁一口气,其实塞巴斯蒂安给他们两个人都解了围,再像刚才那样对峙下去,他也实在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

我的天,全岛最美的景观就在你这个房间里了。塞巴斯蒂安夸张地感叹道,回过头朝克里斯眨了眨眼睛,灯光下那小狐狸一样的表情让克里斯不由得恍惚起来。

 

记得他和塞巴斯蒂安第一次约会,两个人看了一场酒吧里的小型爵士乐表演,他便直奔主题地把塞巴斯蒂安带回了自己家。那时塞巴斯蒂安脸上的表情也是这般俏皮又得意,自顾自打开他家冰箱拿了一支啤酒,笑得眉眼弯弯。是我喜欢的牌子,看来我们俩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他喝酒的样子是那么放松又惬意,甚至很快就将双腿搭上了茶几,就像这是他自己的房子一样。就在那一刻,克里斯觉得自己渴望得快要爆炸了。

然而塞巴斯蒂安是错的,喜欢同一个牌子的啤酒并不代表他们相衬。擅长扮演沉闷直男的工作狂,要怎么和一个年年打扮漂亮参加LGBT Pride游行的小美人相衬呢?有好多次克里斯也忍不住调侃,你喜欢我只是因为我床上功夫好吧?塞巴斯蒂安的回答则是把脸埋进他宽厚如大地的胸膛,亲爱的,这就是最本质的喜欢了。

偶尔,塞巴斯蒂安也会在这么说过之后恨恨地在克里斯肩头咬上一口。你为什么就是不肯珍惜自己的天赋呢?假如你能放开一点,你就能享受到远比现在多得多的快乐。很多人都会羡慕你的。

克里斯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好羡慕的。是,他长得好看,有需要的时候总能不太费力地找到人作伴,但这并不能抵消他整个人可能生错了的遗憾。像他那些业界前辈一样,年纪尚轻就占据显赫的职位,赚大钱,娶一个名校毕业却无所事事的美女太太,在社交场合拈花惹草,再真心实意地拿这些风流韵事开玩笑,克里斯觉得那才值得羡慕。但他能做到最好的也只是在白天和办公室里模仿他们而已。在夜里,在他自己的房子里,他喜欢的只有塞巴斯蒂安那样蓬勃的、男性的身体。

 

你怎么会突然想起来这个岛上度假的?塞巴斯蒂安突然开口问克里斯,他已经坐到了沙发上。

不是我自己计划的,是公司的奖励,销售冠军。克里斯有些不好意思。

我就说呢,你怎么会主动给自己放假。塞巴斯蒂安吐了吐舌头,突然也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分手两年多了还在吐槽前男友不肯陪自己旅行,实在也太不洒脱。

这时克里斯才注意到塞巴斯蒂安的双手一直端正地叠放在膝盖上,他终究还是有些紧张的。这发现倒是让克里斯轻松下来。

其实克里斯一直拿不准塞巴斯蒂安到底有多喜欢他。那几年里塞巴斯蒂安身边一直有川流不息的追求者,好几次克里斯结束加班去酒吧找他时,他分明还在和其他人调情。

不许你管束我!反正你也没想好以后怎么办!那时塞巴斯蒂安习惯叉起腰先发制人地呵斥克里斯。

我没打算管束你。克里斯总是老实又委屈地如此回应。

真的一点儿也不想管束吗?克里斯心里知道并非如此,但他不敢招惹伶牙俐齿的塞巴斯蒂安。

 

记得两个人分手大约一年之后,克里斯注意到在通勤上下班的地铁上不少年轻人在读同一本书。那本书叫《失恋者流浪记》,看起来像是游记随笔一类的题材,作者居然是塞巴斯蒂安。克里斯找他的助理借了一本草草翻了翻,书的内容确实是世界各地旅行的见闻,排版很漂亮,文字、照片和手绘图片的比例恰到好处,游记的语调也确实是塞巴斯蒂安一贯的灵巧与流丽,但为什么这本书会如此畅销,克里斯却还是不得不向年轻姑娘请教。

因为他写得很可爱啊!你看这一段,明明文字那么轻松,却又让人心里突然酸酸的——唉,你要是失恋过你就会懂的。

原来是这样。大概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失恋者了,塞巴斯蒂安写了一本能抓住亿万颗心的书。

克里斯不好意思在办公室细看,自己偷偷买了一本带回去放在了床头柜上。他本不爱读这种闲书,刚好那阵子要攻一个大客户,第二天就离开纽约连着出差了两个月,再回到家才有时间翻开那本书。他读到随手翻开的一页:

此刻我站在伊斯坦布尔连通欧亚两大洲的大桥上。这是世界上最窄的一道海峡,只消架起一座桥,就能连接拥有无数隔阂与冲突的两片大陆。听说他们国家去年在申办奥运会,口号叫“Bridge the World”,这真是个绝妙的句子,就好像这个世上的问题只在于你肯不肯去架那一座桥。

不过又听说他们申办失败了。就是嘛,到底还是理智的、不容易被煽动起感情的人占了上风,他们才不信这么轻松就能解决问题。可我却觉得遗憾,我多希望人们能信任一座桥梁啊!

伊斯坦布尔是个堵车比纽约还严重的城市。此刻我倚着桥栏站在人行道上,透过缓慢移动的车窗凝视每一张脸,这些脸上都是司空见惯和不耐烦的表情,他们丝毫不认为自己正在通过一座伟大的桥。

可是我多羡慕他们啊!我曾经用尽全力想要建造一座桥梁通向你的心,可是你说,就让我做一片孤立的大陆吧,请不要靠近我,我不需要。

再翻过去一页,作者已经停止了感伤,转而津津乐道地描述希腊海滩边身材热辣的帅哥情侣:

看到这些在地中海阳光下柔情蜜意的情侣,我当然是嫉妒的。不过也还好,虽然爱情不属于我,倒也没人能阻止我的眼睛享受美色。当然啦,这么做的时候墨镜要戴稳,我只是失恋而已,还不想显得猥琐。

但是连续看了几天之后,不知道是太阳太炽烈还是晚上吃的牡蛎不新鲜,我突然觉得沙滩上明晃晃的翘臀和大长腿渐渐显得油腻起来。那些大胸的还好,可能是我太喜欢大胸了。我决定集中精力盯着他们的胸看,争取不日之内连这个也一并腻烦起来——这样的话,也许我从此就能戒掉这样的人了。

毕竟这一次失恋的恢复期实在是长到让我都觉得羞愧了。

 

那一刻克里斯才意识到,塞巴斯蒂安可能是爱着他的。

电话号码和邮箱是早就换掉了,他试图去以前塞巴斯蒂安喜爱留恋的酒吧和美术馆找他,却一无所得。

有一天晚上在酒吧里,他听到隔壁桌有人在谈论塞巴斯蒂安。

那家伙写了本畅销书,估计赚了不少钱。说话者的语气里有藏不住的羡慕。

唉,早知道写失恋能赚那么多钱,我也早就去写了。谁没失恋过啊?另一个人说。

不过我很疑心,失个恋而已,至于需要跑那么多地方散心吗?再说他那个前男友到底是谁啊?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谁知道呢?以塞巴斯蒂安那么爱炫耀的性格,如果真交了个大胸的帅哥男友,早就带到街上炫到飞起了。说不定那就是个虚构的人物,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这个Drama Queen!两个人都快活地笑了起来。

克里斯有些失落地回到家,停止了寻找塞巴斯蒂安的努力。

 

想到那本书,克里斯突然觉得不对劲。以一个畅销书作者的财务状况,何至于要在海岛民宿打工,而且连一晚酒店房间都负担不起呢?

这时塞巴斯蒂安已经站起身来,轻巧地踱到迷你吧旁打开一瓶金酒。这里的饮料应该都是免费的吧?

克里斯点点头。他实在忍不住要问了,你为什么会跑到这里打工呢?

我在构思一篇小说,关于两个素昧平生的男人在海岛上邂逅什么的。

这是典型的塞巴斯蒂安式理由,但克里斯还是觉得不太对。想要了解海岛风情来这里租个房子住就行了,需要亲自打工吗?

那当然,游客什么也看不到,在民宿打工倒是可以见到各种各样的人,有些夜里喝多了还会拉着我讲他们的故事。

但是你为什么不去另外一座岛呢?听说那里男人比较多——我是说,假如你打算写两个男人的故事的话。

你还知道那个岛?塞巴斯蒂安瞪大眼睛。从前克里斯是竭力要与同志圈保持距离的,最初连塞巴斯蒂安带他去酒吧玩他都觉得拘束,可这并不代表他喝多了之后不会在酒吧后巷按着塞巴斯蒂安吻得天昏地暗。接着塞巴斯蒂安促狭地笑了出来,慢条斯理地说,我故事里那两个男人是来岛上找人寻仇的,我写的是惊悚小说,不是爱情故事,你想到哪儿去了。

克里斯无奈地搔了搔头。谁知道塞巴斯蒂安说的是不是真的,他老是这样。

其实你今晚应该去订个酒店的,我猜这家就还有空房间。

你想赶我走吗?塞巴斯蒂安突然换了一副可怜的眼神看向克里斯,克里斯知道这是他惯用的武器。他好像已经完全忘了半个小时前自己曾经慌张得想要逃跑。

当然不是,我是说……

塞巴斯蒂安打断了他。我才不想订这么贵的酒店,这是给你们这些成功人士准备的。

克里斯挑挑眉,你现在也完全订得起吧?

塞巴斯蒂安放下手里的杯子,愣住了。原来克里斯也知道那本书,他突然手足无措起来。其实我没想出书的,是一个做编辑的朋友偶然看到我的日记本,说可以做本书试试看。我、我没想到你也看过。

克里斯微笑起来。当然,那阵子我经常在地铁上看到有人在读,办公室里也是。我还以为能在电视的读书栏目里见到你。

别调侃我了。塞巴斯蒂安捂住了脸。而且我也没赚到别人以为的那么多钱。当时我是个无名作者,版税分成签得很低,而且拿到手的钱有一大部分都捐掉了。

捐掉了?捐给谁?

纽约流浪猫救助中心、联合国儿童基金会、缅甸难民、非洲贫困母亲……塞巴斯蒂安努力回忆着。对了,最后还有一笔钱捐给上个月LGBT游行装饰花车了。

克里斯摇摇头。这也是个典型的塞巴斯蒂安式回答,克里斯记得他是个极其不善理财的人,那时经常被拖欠稿酬,还有时借钱给朋友就收不回来了。

塞巴斯蒂安看出了他的意思,无所谓地甩了甩头。你别一副替我心疼钱的样子,我前两年一个人旅行的时候也是靠打工换住宿的,其实没你想的那么惨。

克里斯皱起眉头。碰到实在找不到住处的时候,就像今晚这样随便找个男人收留你吗?

那又怎么样呢?塞巴斯蒂安不自觉地咬住嘴唇。

克里斯心里有些酸溜溜的情绪找不到出口。我的意思是,这样毕竟不太安全。

你不也在随便找人一起过夜吗?塞巴斯蒂安扫了他一眼,眼风就像一记不轻不重的巴掌。他转过头看向窗外迷茫的夜色,轻轻地说:克里斯,那些我根本就不在乎。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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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06-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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