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K.I.D —

布加勒斯特之恋(18)

首先,我把ID给改了。

然后间隔二十天之后才更文,辛苦各位久等了。接下来一段时间最差也会隔日更吧,握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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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第二天早晨是塞巴斯蒂安先醒来的。

一切都不同了。就在他脸颊的一侧,有一个温热并且坚壮的胸膛,哪怕尚在睡眠之中,他也能透过那缕平稳而悠长的呼吸感受到确定无疑的爱。

“爱”这个字眼在新的一轮日出之后还是第一次浮现在塞巴斯蒂安的脑海,他立刻就为此红了脸。这样的笃定和满足是不是太忘形了?可是——他忍不住亲吻了一下爱人胸前的皮肤——能拥有这样的胸膛和包裹在里面那颗诚挚的心,谁又能不忘形呢?

又静静躺了许久,他才终于下定决心暂时离开这个怀抱。这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塞巴斯蒂安简直无法相信几个月前自己曾经想要永远地告别他,那太冷酷也太自不量力了,几乎就像是另一个人才能做出的决定。

 

克里斯又睡了很久,醒来时精神已经养得很足。长途飞行带来的疲劳完全消除了,睁开眼看到的一切都很实在。

塞巴斯蒂安没在身旁,但克里斯呼吸间萦绕的全是他的气息,甜蜜至极,也让人安心至极。克里斯随手拿过身边的短袖衫套上,身体还有些懒洋洋的,推开卧房门慢慢走了出去。

塞巴斯蒂安的房门没有关上,透过门看到他正跪在琴凳上,身体越过钢琴向前倾斜着,手肘撑住琴后方的墙壁,在往墙面上写着什么。克里斯没有急着走过去,倚着门框欣赏了一会儿他那镶着金边的漂亮侧脸,然后才轻手轻脚地绕到他背后,猛地搂住了他的腰。

“你在写什么?”这个高度正好让他能把下巴搁在塞巴斯蒂安的肩膀上,他看到墙上挂着的是一份日历,十二个月份全印在一张纸上,从这一天的日期一直到八月中旬都被塞巴斯蒂安标记成了蓝色。

塞巴斯蒂安转过身来,视线甫一触碰到克里斯睡足后清爽而英俊的面容,无法抑制的深情便从眼底悉数涌了上来。他像是忘了自己该说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呆呆地开了口,“你看起来……整个人都在发光。”

克里斯笑了,“刚才我看着你的时候,也觉得你在发光。”

是因为爱,当然是因为爱。

两个人又对视了好一阵子,塞巴斯蒂安才想起要回答克里斯一开始的问题。他不好意思地咬了咬手里的笔杆,“我在数你一共能留在这里多久。”

克里斯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前额的碎发,一边摇了摇头,“不止三个月,你们外交部最后给了我五个月的签证。”

“五个月?!”塞巴斯蒂安睁大了眼睛,“你怎么说服他们的?”

“也没什么。”克里斯笑笑地耸了耸肩,“我并没有跟他们说我要来追求你们罗马尼亚最可爱的男人。”

“油嘴滑舌很讨厌!”塞巴斯蒂安努力地想绷住脸,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向克里斯倒伏过去,一边用两手环住了他的脖子。当两个人的身体重新贴合到一起时,他忍不住满足地深吸了一口气——在离开这个怀抱不到两个小时之后,他又回来了。

五个月当然比三个月好,但五个月后仍然终有一别。塞巴斯蒂安觉得以自己的性格就要开始患得患失了,可奇怪的是此刻他心中却丝毫没有那样的情绪。他心里有的只是快乐、满足和不需要理由的笃定,仿佛在一夜之间,他已经变得有那么一点儿像克里斯了。

拥抱了一会儿之后,塞巴斯蒂安问克里斯今天想做些什么。

克里斯正在用脸颊磨蹭着他鬓边的碎发,“我的理智告诉我应该做个计划,出门干点有意义的事情,可我现在唯一想做的只是像这样一直抱着你,哪儿也不去。”他听到怀里的塞巴斯蒂安又深吸了一口气,于是略带点抱歉地摇了摇头,“当然啦,如果你要去工作的话只管去,不用顾忌我。”

“认真地说我现在的工作就是陪着你,看着你,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塞巴斯蒂安舔了舔嘴唇,“可是我也希望你哪儿都别去,就在这里,一直这么抱着我。”

两个人都傻傻地笑了起来。这真是幼稚到极点的对话,克里斯在从前的恋爱经验里从未有过这样的孩子气,塞巴斯蒂安更是连想也没想过还能如此放任自己。这段爱情带来的一切都是如此新鲜,新鲜得像清晨草叶上滚动的露珠,像五月枝头上初红的樱桃,像创世第八天那个原初的世界。

 

直到太阳已经升到中天,塞巴斯蒂安总算想到了一件应该去做的事。

“陪我去看看我的老师吧,听说他最近身体不大好。”

“你的老师?”

“是的,阿贝尔-哈吉先生,我十四岁刚来布加勒斯特的时候就认识他了,他是我在戏剧上的启蒙老师。”

“以前都没听你说过。”

“我也很久没见过他了。”塞巴斯蒂安轻叹了一口气,“如果不是你陪着我,我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勇气去看他。”

克里斯似懂非懂地跟着塞巴斯蒂安乘车到了距离不算太远的一处老旧的居民楼,爬上三楼,敲开了走廊尽头的一扇门。

来应门的是一个清癯的老妇人,身上穿着半旧的绒线衫和布裙子。屋子里光线很昏暗,她花了好几秒钟才认出塞巴斯蒂安,眼睛里有惊讶的神色一闪而过,然后沉默不言地把他们领到了靠窗的一张病床边。

“哈吉先生精神还不大好,你们不能说太多话,也不能留在这里太久。”老妇人的声音低沉而粗哑,像一把生锈的钝刀片。

塞巴斯蒂安没有说什么,只是静静地凝视着床上半躺半坐的那个满头白发的老人。老人看起来至少有七十岁了,眼睛一直看着窗外,外边的空地上有几棵白桦树,因为背阴的缘故枝叶还有些稀疏,此刻正随着微风轻轻摆动,像一个不大协调的舞者。

站在一旁的老妇人带着点不满地哼了一声,坐下开始往一条旧裙子上缝补丁。

又过了很久,老人终于开口了:“塞巴斯蒂安,你没必要来看我,免得别人误会了你。”

“不,哈吉老师,拖到现在才来看你,是我做得不对。”塞巴斯蒂安的声音里带着点鼻音。

“真的无所谓,阿贝尔生病以来,你们那些人从来没来过。”老妇人在一旁冷冷地插嘴,“倒是……”

哈吉先生猛地咳嗽了一声,打断了妻子的话,“拉蒙娜,不相干的事情就不要说。”

众人又陷入了沉默之中。

克里斯听不懂他们的话,与正常探望病人时所谈论的话题截然不同,这一切在他看来完全就是打哑谜。

“哈吉老师,我不是个好学生。”过了很久,塞巴斯蒂安又挤出了一句话,在克里斯听来仍然是没头没脑。

“不,这话应该我说才对,我不是个好老师。”

克里斯实在忍不住了,开口用不大流利的罗马尼亚语介绍起自己来,“哈吉先生,哈吉太太,我叫伊文斯,我是美国人,我是个记者,我是塞巴斯蒂安的朋友。”

哈吉夫妇似乎到这一刻才注意到这个屋子里的陌生人,他们齐齐地看向他,脸上带着明显的不解和探究。

“塞巴斯蒂安是认真想来看您的,他说您是他的启蒙老师,他很关心您,他告诉我的。”

克里斯的罗马尼亚语有着古怪的口音,短短的句子里犯了两个滑稽的语法错误,居然一下子冲淡了房间里的紧张气氛。哈吉太太忍不住嗤笑了一声,哈吉先生眉间的愁容也稍稍褪去了一些。

注意力暂时被转移到了克里斯身上。“你是美国人?那你怎么会在这里?”

塞巴斯蒂安想替他解释,克里斯却按住了他的手。“因为我要来罗马尼亚采访,因为塞巴斯蒂安是我的朋友。”他看得出这两个固执的老人并不讨厌他。

“罗马尼亚有什么好采访的!”哈吉太太在一旁不以为然地说。

哈吉先生仍然饶有兴趣地看着克里斯,“你是从哪个城市来的?”

“纽约。”

“啊,纽约!”老人的眼睛亮了起来,转而说起英语来,“年轻时我在那里住过大半年,在百老汇看他们演《王子复仇记》和《欲望号街车》。”

“现在有时还会演。”克里斯笑着回答。

“那时候我以为再过几年就能把这些戏搬到布加勒斯特演。”老人忍不住回忆,“我兴冲冲地回国组建剧团,没想到之后就再也没办法离开了。”

克里斯略微明白了一点,正想把谈话继续下去,哈吉太太却警惕地制止了他们,“阿贝尔,你还嫌自己犯的错误不够多吗?”

哈吉先生有些尴尬,突然又赌起气来,“我还怕什么?我已经七十二了,他们还能作践我几年?再说剧团里难道还有比拉幕布更不入流的工作吗?”

这下塞巴斯蒂安也跟着尴尬起来,局促地站在原地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哈吉太太审时度势,利落地站起身打算送客。

克里斯看得出老人还有很多话想说,赶紧开了口,“我猜,您最近一直生病,肯定很寂寞,和塞巴斯蒂安再说说话吧,没坏处的。”他一边说眼睛却一边看着哈吉太太,直到老妇人脸上坚持的表情松动下来,他立刻咧开嘴送出一个笑容,笑容里满是这房间里最稀有的明快,哈吉太太怎么也没法生他的气。

哈吉先生把视线转向塞巴斯蒂安,眼睛里混杂着欣赏与遗憾,注视良久,长长地叹了口气,“塞巴斯蒂安,你是我教过的最有天赋的学生,可惜我没能创作出足以让你发挥天赋的好戏。”

塞巴斯蒂安的脸涨红了,“老师,是我辜负了你的期望。”

又开始了。克里斯感到很无奈,正在想这一次又该如何调动气氛,老人却抢先豁达地笑了起来,“可能不怪你也不怪我,是我们运气都不好。”停下来想了想,他又补了一句,“只是你比我小了快五十岁,怎么坏运气能持续这么长的时间?”

塞巴斯蒂安沉吟着不知该如何回答,哈吉先生像是突然下了个决心,重新看向他,“你知道我一直和那些……不守规矩的艺术家们有来往,最近他们在计划排一个戏,前阵子那个导演还对我提起过你。他说要是塞巴斯蒂安-斯坦那样的演员肯来当主演就好了。”

哈吉太太不满地咳嗽了一声,“你刚才不是说不相干的事情就不要提吗?”

塞巴斯蒂安看向她,“您放心,我不会去跟别人乱说的。”

哈吉先生点点头,“你今天会来看我,我就相信你不会告密。不过更重要的是,你愿意去演他们的戏吗?”

塞巴斯蒂安显然有些顾虑,“排练是没问题……但是,能上演吗?”

“在郊外有一个废弃的剧场,他们说会想办法避开警察的耳目。”老人的眼睛里闪过狡黠的光彩,简直就像个孩童在为自己聪明的犯规而得意。

“是什么戏?”

“《杀死一只知更鸟》。”

“啊,那是我中学时最喜欢的一出戏!”克里斯飞快地说。

塞巴斯蒂安认真地看了他一眼,随即朝哈吉先生重重地点了点头,“我演。”

 

离开哈吉先生的家,克里斯和塞巴斯蒂安并肩走出了很远。

“哈吉先生曾经是国立剧团里最资深的导演和编剧,几年前他公开发表了一些与党的文艺方针相悖的观点,听团里的领导说,其实他最近十几年里创作的戏上级都不怎么满意。后来他就被调去给剧场拉幕布,直到这次生病,才彻底拉不动了。”

克里斯总算是懂了——像这样被打入另册的艺术家,人们唯恐避之不及,包括从前的塞巴斯蒂安。所以他才会显得那么内疚。

“我想哈吉先生不会责怪你的,”克里斯拍拍塞巴斯蒂安的肩膀,“你只是和大家一样有所顾虑。”

可是今后我想比大多数人都做得更好,塞巴斯蒂安在心里默默地说。但他还没真正做成什么,他不好意思把这话说出来。

“对了,你的罗马尼亚语说得很不错,远超过我的想象。”

“得了吧,我知道你们都觉得我说得很好笑。”

“才没有,我是真心夸你。你在哪里学的?”

“纽约城市大学有这门课,我去旁听了几个月,每周三次。不过说真的,你们刚才说的话我也没有完全听懂。”

塞巴斯蒂安大为感动,“你为了再来这里,做了这么多的事。”

如果不是正在下午的大街上,克里斯一定会拥抱塞巴斯蒂安的。此刻他只能用眼神传达情意,“为了你,我还可以做得更多。”

塞巴斯蒂安以眼神回应,“我也想为你做些什么。”他咬住嘴唇沉思了半分钟,终于下定了最后的决心,“让我帮助你完成你最初想做的采访吧,没有限制,没有隐瞒,就像你说过的,尽可能地接近真实。”

克里斯瞪大了眼睛,花了好一阵子才彻底消化掉这句话里的全部含义。有那么一瞬间他担心塞巴斯蒂安在为了爱情扭曲自己的信仰,但很快他就意识到无需有此顾虑——对等的爱背后是对等的决心,在他飞奔着接近塞巴斯蒂安的同时,塞巴斯蒂安又何尝不是一样。

“所以,接下来的几个月里,我们的任务就是排戏和采访?”

“是的。”塞巴斯蒂安微笑起来,“做好准备了吗,伊文斯先生?我们会非常、非常地忙。”

他心里满怀着憧憬,准备迎接自己一生中最美好的一段时光。五个月之后或许还要面临分别,但是管它呢!此刻他只想燃烧生命,和克里斯一起做那些他们能做到的最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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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0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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