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K.I.D —

布加勒斯特之恋(9)

说日更就日更,说了今天甜一点就甜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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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回到布加勒斯特的日子又恢复了之前的平静。

塞巴斯蒂安的新戏即将首演,他忙于排练,每天总要到天黑才回来。克里斯去过两趟大使馆,用那里的电话联系了家人和报社。纽约的助理告诉他有几家小杂志在向他约专栏稿,他挑选其中两个接了下来——布加勒斯特一天冷过一天,没有塞巴斯蒂安陪着,出门看那些单调的景色也没什么意思,不如留在屋子里写点东西。

然而屋子里的暖气总是烧得不足。临行前为了精简行李,克里斯只带了一件厚外套,因此当那件外套拿去洗的时候,他就只能披着一块毛毯坐在书桌前打字。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让他不大舒服,那就是每天的食物都很难吃。其实他并不是个对食物挑剔的人,从前在纽约赶稿子的时候也是为了省时间有什么就吃什么,但即使这样,罗马尼亚的饭食还是糟糕得让他有些难以忍受。最初他以为是自己的烹饪技术太差,后来发现塞巴斯蒂安做饭的时候也好不了多少。

真正的原因是这里的食材太单调了。靠着每天不变的原味面包、味道寡淡的奶酪、土豆洋葱胡萝卜大白菜、偶尔一见的猪肉,还有单调得令人惊讶的调味品,任谁也做不出什么好吃的东西。

他试图出门寻找几个像样的餐馆,可是走了很远也没见到一个。倒是最初在酒店里吃的东西还不错,但他知道那里只对外国人和一定级别以上的官员开放。虽然他拥有外国人的身份,可是他不太想利用这个特权。

克里斯没有抱怨过,他只是越来越没有胃口了。

 

这一天塞巴斯蒂安回来得格外晚。窗外的天都黑透了,墙上的挂钟已经指向八点,克里斯早已到窗口张望了很多次,他还是没有回来。

又过了一刻钟,他才带着一身寒气推开了门。克里斯注意到他手上拎着一个网兜,里面有几个小小的红苹果,表皮略有些起皱,还有一包用白纸包着的不知道什么东西。

“你还在写东西吗?”塞巴斯蒂安看着克里斯身上披的毛毯,随意地跟他打了个招呼,提着网兜径直进了厨房。

这天的晚餐是略微烘过的面包片配煎培根,还有一点加了盐和奶酪碎的土豆泥,比平时吃的要好些。吃过晚餐克里斯主动洗了盘子,又裹上他的毛毯回到了打字机前。

过了一会儿,塞巴斯蒂安推开他的门,把一个瓷盘放到他手边,盘子里是切成小块的苹果和一把叉子。“你,吃苹果。”他的语气带着不自然的生硬。

克里斯正写得入神,随手叉了两块苹果塞到嘴里,视线始终没有离开面前的稿纸。

塞巴斯蒂安拿了张椅子在他侧后方静静坐下来,“好吃吗?”

“还行。”

很显然他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这上面。塞巴斯蒂安百无聊赖地又坐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了。“你喜欢什么水果?”

“桃子……还有香蕉。”

“那些我们这里没有。”塞巴斯蒂安小声说,像是有些难过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再回来时他手里多了一件自己的深灰色厚毛外套。他无声地走到克里斯背后,突然有种冲动想亲手为他披上衣服,可是手伸到距离他的身体尚有十厘米处就停住了。

克里斯终于察觉到了塞巴斯蒂安的小动作。他转过身来,塞巴斯蒂安已经迅速而不露痕迹地垂下了手,假装在看他夹在打字机上写了一大半的稿子。

克里斯恍然大悟,“你想问我在写什么对吧?你放心,只是给杂志的专栏稿,写的是十年前马萨诸塞的事情,没有一个单词提到罗马尼亚。”

他的主动配合和语气里那丝若有若无的讽刺,让塞巴斯蒂安突然涌起了一种近乎心碎的感觉。“我只是提醒你可以借我的衣服穿,没必要老披着毯子。”他低下头,轻轻地把外套放在了那盘苹果旁边。

“哦!”克里斯很不好意思,讪讪地穿上了塞巴斯蒂安的外套。厚重的织物里有淡淡的香味,也许来自衣服的主人,也许只是来自全国都在用的那种肥皂。他不确定,他从来没有凑得那么近闻过。

“我本来想帮你买一件新外套,可是我刚排到队伍的一半商场就关门了。”

克里斯大为感动,猛然明白过来,“这些苹果,还有晚餐的培根,都是你去排队买的对不对?所以你今天才回来得那么晚?”

塞巴斯蒂安胡乱点点头,又沉默了几秒钟,像下了巨大的决心一样开了口,“我看你最近吃得越来越少……我挺不好意思的。”他的声音很轻很轻,仿佛是被开口的决心压垮了身体里的力量。

克里斯出神地看着他,白炽灯下他的眼睛因为坦诚而闪烁着异样的神采,可他脸上的颤抖的表情看起来却近乎痛苦。坦诚是很沉重又很尖锐的东西,它会刺痛人。

克里斯不忍心看到塞巴斯蒂安如此窘迫的样子,他想开个玩笑,“你没必要不好意思,就像你说的,没有人邀请我来罗马尼亚,是我自己申请的。”

塞巴斯蒂安一下变了脸色,拂袖而去。克里斯听到他在隔壁重重关上了房门。

克里斯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大错特错,可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才是对的。

 

直到临睡前他才重新鼓起勇气敲开了塞巴斯蒂安的房门。“周末我们大使馆有个派对,你想不想一起去?”

“好啊。”塞巴斯蒂安已经恢复了他那种若无其事的神情,这是他的特殊本领。

 

派对是星期天晚上举行的。

克里斯靠他的美国护照带着塞巴斯蒂安通过了大使馆的门岗,绕过主楼进入后面的圆厅。

圆厅一侧放着一个长桌,上面排列着百威啤酒和十几样冷餐,一看就是从国外进口的。克里斯毫不客气地拿起一罐啤酒打开猛喝了一口,“啊!我想念这个!”

说着他又拿起另一罐递给塞巴斯蒂安,塞巴斯蒂安却拒绝了。“我没有这个习惯。”

“你别拘谨,今天就只是来玩而已。”克里斯拍拍他的肩膀。

除了自己的职员和少数几个像克里斯这样在此工作的美国人,大使馆还邀请了临近几个英语国家大使馆的员工,一眼望去有澳大利亚的,还有英国和加拿大的。

场子里放着轻快的Disco音乐,塞巴斯蒂安站在一旁看着人们热络地互相打着招呼,心情也渐渐轻松起来。“都是你们资本主义国家的人。”他半开玩笑地对克里斯说。

“加上你就完整了。”

这时音箱里响起了警察乐队的<Every Breath You Take>,塞巴斯蒂安听着前奏嘴角就翘了起来,“我喜欢这首歌。”

“你仔细听听歌词。”

 

Every breath you take, and every move you make

Every bond you break, every step you take, I'll bewatching you

Every single day, and every word you say

Every game you play, every night you stay, I'll bewatching you

你的每一次呼吸,你的每一个举动

你挣脱的每一个束缚,你踏出的每一步,我都在看着你

你度过的每一天,你说的每一句话

玩的每个游戏,留下来的每一夜,我都在看着你

 

“这首歌简直就在说你和我。”克里斯转过头看向他,“Every breath I take, every move I make, Seb is watching me。”

塞巴斯蒂安刚刚明白过来,歌曲已经进入了下一段。

 

Oh can't you see you belong to me

How my poor heart aches with every step you take

难道你不明白,你属於我

我的心如此伤痛,因为你正在离我而去

 

他一下子红了脸,“别胡说八道。”

 

这时房间另一头有人认出了塞巴斯蒂安,是大使馆的文化官,多半也是看过他的戏。塞巴斯蒂安立刻向那边走过去,脸上挂起礼貌而优雅的微笑,克里斯知道他又开始扮演两国文化交流的桥梁了。

塞巴斯蒂安刚走开,有人就从后面绕到了克里斯身边,是汤姆-希德勒斯顿。虽然只见过一面,但克里斯对他光鲜的外表和戏谑的神情印象非常深刻。

希德勒斯顿抬起手里的啤酒罐和克里斯碰了一下,眉毛挑了一挑,“你走的每一步,都有这个罗马尼亚小甜心在看着你?” 

克里斯不置可否,希德勒斯顿夸张地叹了口气,“今天有这么好的理由可以摆脱他,你为什么还要邀请他一起来?被监视出感情了?”

“哪有的事。”克里斯撇撇嘴。

“你要当心,别变成个罗马尼亚人了。”希德勒斯顿似笑非笑地说。

 

这天最重要的一项安排是看电影。大使馆最近从国内运来了几部电影拷贝和一台小型放映机,派对开始之前他们就在大厅一侧支起了白色荧幕。

“我太需要看一部好电影了!”希德勒斯顿感叹道。

“听说今晚会放《油脂》。”

“救命!那不是好电影!”希德勒斯顿大失所望,“你们美国人为什么那么喜欢扭屁股的约翰-屈伏塔?”

“这话该去问你们的戴安娜王妃才对。”克里斯反唇相讥。

其实《油脂》是很好的选择,欢欣且动听,又能让在场的所有人一下子回忆起在故国的青春时光。然而开场后看得最入神的那个,却是第一次知道这部电影的塞巴斯蒂安。

整个九十分钟里他都没有移动过身体,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银幕。克里斯忍不住转头看他,银幕的反光照亮了他脸上神往的表情,他自己也像在发光。或许是因为酒精造成的眩晕,克里斯觉得这景象比电影还要好看,他几乎不愿意再转开视线。尽管让坐在后面一排的希德勒斯顿散场后打趣他吧,此刻他就是看不够。

 

派对散场后克里斯和塞巴斯蒂安刚好赶上了末班公共汽车。车厢里只有他们两个乘客,塞巴斯蒂安拉着他在最后一排坐下,嘴角还挂着压抑不住的笑容。克里斯听到他在哼着电影里的歌,他一点儿也没记错旋律。

克里斯没有说话,他不想打断塞巴斯蒂安的快乐——随着他的哼唱,他自己也一样快乐起来。车厢里没有开灯,车窗外的夜也黑沉沉的,他恍惚觉得他们俩登上了一艘漂浮在太空中的飞船,此处不是罗马尼亚,也不是美国,所有的争执都被留在了地球上,剩下的只有快乐,像浪花一样托举着他们,像宇宙一样包容着他们的快乐。

尽管克里斯下意识希望这趟车永远没有终点,他们还是在半小时后回到了住处。塞巴斯蒂安显然还不想睡,“陪我聊聊天吧。”他邀请克里斯在自己的卧室里坐下。

“你的高中时代就是那样过的吗?”

“你说像电影里那样?飙车还有谈恋爱?”

“当然。”

“我没有。”克里斯用力摇头,又凝神想了一想,“也不能说一点儿都没有。车我有,我爸爸给我的钱加上自己做暑期工的钱,只够买一辆二手福特,飚不起来。谈恋爱也有,就谈了一点点,不到两个月。”

“说说你的女朋友吧。”

克里斯努力地回忆,可是怎么也想不起那个女朋友的脸,“她是我毕业舞会的舞伴。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找个女孩当舞伴,但是别人都有,我也必须找一个。我们只约会了一个月她就把我给甩了,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我倒是记得很清楚。”

“怎么说的?”

“伊文斯,你白长了一张可爱的脸,其实你比代数老师还要无趣!”

塞巴斯蒂安大笑起来,笑着笑着脸上就泛起了兴奋的绯红色,“你说,如果让我去演《油脂》,行不行?”他从椅子上跳起来,模仿着跳了几个电影里的舞步,突然又觉得不好意思,害羞地收拢了手臂,“至少比代数老师好一点儿吧?”

克里斯看着他闪烁的绿眼睛和没喝酒也像是半醉的面容,一时只觉得心里从来没有如此甜过。“当然可以,其实你的下巴和约翰-屈伏塔有点像,但你比他好看多了。”那些赞叹的情绪已经在他心里盘旋了一整个晚上,冲口而出时丝毫不觉得生涩,“你不如去建议你们剧团排这个戏,本来在电影之前就先有了音乐剧。”

塞巴斯蒂安却一下子从梦境中清醒过来,“怎么可能?”他一抬手就抹掉了脸上的欢欣和沉醉,“早点睡吧,我明天一早还要排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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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然还是要补充说明:

1. 关于排队。社会主义国家总是排大队,这个大家应该都知道。有一则关于罗马尼亚的笑话是这样的(可能略黑):

一个人看见街角排起了长队,他问队尾的人:这在卖什么?那人答:我不知道,你问前面的人吧。 于是他问队伍中间站着的人:这在卖什么?那人答:我不知道,你问队首那个人吧。 于是他问队首那个人:这在卖什么?那人答:没卖什么,我刚才不舒服,倚着墙休息一下。“那你为什么还不走啊?”“我还从来没站在队首过呢,想多站会。”

看过塞包一个采访的动图,说小时候吃不到香蕉。



主持人貌似觉得这孩子很奇葩,为什么对香蕉那么有执念。但我特别理解他,越匮乏就越是想要,从小生活富足的美国人不懂的。

2. 一直想在文里嵌入几首八十年代的歌(想穿越去火星救援请教一下Lewis队长),想来想去觉得还是这首every breath you take最贴切。这首歌本来就是双关,Watching既可以是情人的凝视,也可以是"big brother is watching you”。

3.《油脂》是1978年的歌舞片,塞包在采访中说是这部电影让他开始想做一个演员。

这部电影当年红遍全球,香港人把里面的舞蹈称为“油脂舞”,把模仿其中人物打扮的年轻女孩称为“油脂妹”。后来传到内地以讹传讹,变成了“柔姿舞”。贾樟柯的电影《站台》里,走穴的草台班子就挂出了“香港霹雳柔姿舞”的海报。

主演约翰-屈伏塔当年红到什么程度呢?1985年查尔斯和戴安娜访美,里根总统主持的国宴上就邀请了屈伏塔,他在宴会上和戴安娜共舞一曲,成为经典。这也就是戏里桃总和抖森互相吐槽的出处。不过后来歌舞片不再流行,屈伏塔就过气了,又在1994年凭借《低俗小说》重回一线,合作的另一个主演就是神盾局局长。

不过现在看这片子真是神蠢,不要说抖森受不了,连我都受不了。但美国人好像还是一如既往地爱。。。

贴个视频,你们可以脑补一下塞包演这个戏的风姿。

https://www.iqiyi.com/w_19rr1yf8d1.html

塞包历任女友里最漂亮的Diana主演的Glee里翻唱过一个青春版,感觉更符合现在的口味一些。

https://v.ku6.com/show/ce7FSYxU4r7qAReMb8jh-Q...html?from=m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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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0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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